小黑

        【很久之前写的一篇垃圾】

　　【迪米乌哥斯和亚达巴沃的双子梗，现代】

　　“………喂？小迪？”

　　“嗯。”

　　“那个，你今天补课结束了，有空么？”

　　“………我还要看书，抱歉。”

　　“没事………”

　　“那我先挂了。”

　　“嗯，对不起，打扰了。”

　　“哒——嘟嘟嘟——”通话结束

　　“但我………”

　　潘多拉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在他说完打扰了之后就挂断了。

　　

　　【1】

　　“呼………”

　　潘多拉爬上车，长出了口气，抹了抹汗，脸颊红扑扑的回头去找亚达巴沃，然后微笑起来，伸出手，把亚达巴沃拉上车。

　　亚达巴沃抬起头看那个站在光影里的少年，夕阳残血在他的棕色的眼中晕开一小抹温柔的金红色。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亚达巴沃便挤过挤挤攘攘的人群站在潘多拉的身后，把目光放在少年头顶的发旋上。

　　“不冷吗？”他腾出只手摸了摸潘多拉的头：“外面太热了，突然进到冷气房里是会被激到的。”

　　“还好。”

　　“………是吗？明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亚达巴沃捏了捏潘多拉通红的脸颊。

　　“啊啊………是有点冷………但是没………”

　　他话音未落就顿住了。亚达巴沃用双臂抱住了潘多拉，试探着讯问：“这样就好了点吧？”

　　亚达巴沃的声音落在潘多拉的左耳边，带着暖暖的呼气，潘多拉睁大了眼睛，又笑眯眯的：“不用啦，好好拉着扶手。”

　　“诶………不用吗？”

　　“嗯。”

　　“好吧。”

　　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傍晚残余的阳光落到潘多拉的脸颊上，映的少年的发丝闪闪发亮，少年不自觉的喃喃着：“棒啊………”

　　“什么？”

　　亚达巴沃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潘多拉被惊得回神了，便仰头看他，抿着嘴笑的像冬天里暖融融的太阳，让亚达巴沃感觉就像是喝了一口甜牛奶。

　　“我是说，小迪你好久没和我出来玩了………今天真的很棒啊。”

　　潘多拉低下头，紧紧抓着扶手。

　　“…………”

　　潘多拉没有回头，所以没看见亚达巴沃脸上摇摇欲坠的笑容，但很快，亚达巴沃贴好了自己的笑容，转而有些歉疚的低下眼睛：“抱歉………功课太忙了。”

　　“没事，我知道的。”潘多拉摇摇头，转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松开扶手，掌心贴着铁杆晃了晃，又抓住了扶手。潘多拉额头上的汗早就干了，发丝上的汗珠却这时候才落下，“啪”，摔碎了。

　　犹豫了半晌，亚达巴沃凑过去和潘多拉咬耳朵：“要不，明天再去游乐园？暑假这么短，我又要补课了，去玩个够好了。”

　　“真的？”潘多拉回头望着他，眼睛重新发亮。

　　“肯定的啦。”

　　“小迪果然最棒了！”

　　潘多拉声音里笑盈盈的。

　　亚达巴沃抬头，周围的人都在低头看手机，坐公交车到小区起码还要十分钟………早知道就让司机过来接了………这么想着，他忽然感觉胳膊一重，低头才发现是潘多拉松开扶手时不小心跌进他的怀里了。小孩子又赶忙站起来，垂着头，疲倦的抱着铁杆，把脸抵在铁杆上，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亚达巴沃问。

　　潘多拉摇摇头，“有点………困………今天玩的太久了………小迪就不困……”

　　亚达巴沃无奈的笑着：“你还是个初中生嘛………我已经是高中生了。”

　　他打量了一圈，然后一手抓住铁杆，一手把潘多拉捞进怀里，让人倚着他。

　　“先睡一下吧，待会儿我叫你。”

　　“这样没事吗？”潘多拉有些犹豫。

　　“没事，睡吧。”

　　“谢谢………小迪……”

　　潘多拉嘟嘟哝哝的说着，果然是累坏了，闭上眼，很快就睡了。亚达巴沃看着窗外，落日渐渐消失，公交车驶进楼房阴影，亚达巴沃就完全看不见太阳了，他收回了目光。

　　夏天，快要结束了。

　　

　　把潘多拉送回家，亚达巴沃无所事事的坐在潘多拉小区楼下的路灯底下的长椅上，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有轿车开进小区里，很快又没进了一片黑色里。

　　有人在亚达巴沃的身边坐下。

　　亚达巴沃不转头就知道是谁，他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沾着点泥土的白色运动鞋。

　　“这样好吗？”

　　一旁的迪米乌哥斯抓了抓头，有些烦躁：“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代替我陪好潘多拉就好了。”

　　“真是恶劣啊。”

　　“走吧。”迪米乌哥斯站起来，“我开了车来，车上有打包的饭，回家吧。”

　　亚达巴沃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潘多拉家窗口还明着的灯光，跟着迪米乌哥斯离开。

　　

　　【2】

　　从早上迪米乌哥斯醒了为止蝉就玩命的叫，昨夜迪米乌哥斯就是枕着蝉鸣睡的，实在让人怀疑这些蝉是不是要这么连着叫到死。屋子里的冷气打的也未免低的过分了，迪米乌哥斯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想下楼去拿杯冰红茶，顺便也醒醒做题做到麻木的脑子。

　　但他刚走到门外就停了。他的家是套小别墅，他的卧室在二楼，卧室外是红木的扶手走廊，趴在走廊上就能看见足有六米高的巴洛克风格大客厅。

　　潘多拉正坐在沙发上和亚达巴沃聊的热火朝天，准确的来说是潘多拉聊而亚达巴沃听，那小鬼总有说不完的话，聊起来时就像聚宝盆那样永远都倒不干净。

　　亚达巴沃眼尖的看见了迪米乌哥斯愣在了走廊上，他几乎不了察觉的微微扯扯嘴角，给人使了个眼色让人回去。

　　迪米乌哥斯低下眼睛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的捞了瓶放在架子上的水在手里把玩，然后闪进自己卧室里。

　　亚达巴沃松了口气。

　　迪米乌哥斯把门轻轻带上，然后靠在门上拧开瓶盖喝水，一个没注意水就呛进气管里，他被咳得脸都红了才缓解下来。

　　他靠着门，回想刚才潘多拉对亚达巴沃的笑容，忽然感觉不舒服。像是拿出冰箱里的冰淇凌咬一口时发现淋在上面的巧克力被冻的像是塑料，又像是吃了一大口西瓜之后发现籽多到吐都吐不完那样的不舒服。

　　

　　【3】

　　奖状。

　　全都是奖状，贴满了一个墙壁的奖状，像是海水一般的奖状，宛如迪米乌哥斯家窗外的梧桐树叶那样多的奖状。

　　名为潘多拉的天才儿童，从小获奖无数。而现在，那名天才儿童站在贴满奖状的墙下，笑盈盈的问长他三岁的迪米乌哥斯“要出去玩吗？”。

　　迪米乌哥斯把目光从那些褒奖上移开，看着自己的手指：“对不起潘多拉，我还要上补习班和写作业。”

　　“这样嗯………”潘多拉有些失望的低下头：“那我就先走了……”

　　迪米乌哥斯站在原地，看着小孩子渐渐走远。

　　潘多拉很聪明，但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他不懂迪米乌哥斯对成才的渴望和焦虑，他不懂迪米乌哥斯压制小孩子贪玩本性后遗留下的暴躁，他不懂自己不废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全国奥数金奖之后，对着摄像机笑着说只是过来玩玩的，这对其他选手是多大的羞辱——这对充分准备了几个月的迪米乌哥斯来说是多大的羞辱。

　　他甚至是所有参赛选手中最小的。

　　迪米乌哥斯每天抱着厚重的书籍上补习班和做作业，潘多拉却什么努力都不用做，只是跑来笑眯眯的问迪米乌哥斯要不要和他出去玩。

　　转头又把荣誉贴满了墙，塞满了橱窗。

　　迪米乌哥斯记得自己从前明明就是个对潘多拉百依百顺的好哥哥，但现在，却连他都不明白的，心底里的哪个角落潜滋暗长出的阴暗，让他刻意的排斥潘多拉。

　　可看着人离开，他心底又空落落的，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撑着额头，皱着眉，笔尖在作业薄上敲的哒哒响。初秋的蝉鸣把时间拉长。潘多拉下楼，路过那条小路，泛黄的树叶踩的脆响。

　　直到亚达巴沃的出现。

　　那个一直在德国长大的，他从未见过面的，潘多拉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的孪生哥哥。

　　因为长的实在太像了，迪米乌哥斯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特地去整容要来抢的东西，迪米乌哥斯也没怀疑过这家伙。

　　于是，以后，都是亚达巴沃陪着潘多拉。

　　

　　【4】

　　“拜托，今天请你去陪陪潘多拉吧。”

　　亚达巴沃垂下头这么说，把咖啡放在迪米乌哥斯的书桌上，末夏的时节，他的指尖居然泛凉，亚达巴沃把手指贴近咖啡杯取暖。

　　“我很忙。”迪米乌哥斯一点都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的咬着笔头，皱眉解决眼前的习题。

　　“可是………”

　　迪米乌哥斯站起来，把亚达巴沃不由分说的往外推，“去吧去吧，今晚我去潘多拉楼下接你。”

　　“这是最后一次了。”

　　“嗯嗯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迪米乌哥斯敷衍着。

　　被推倒门口，亚达巴沃却站住了，他的目光里盈满了失望，向来礼貌中带着疏远的笑容像是墙上贴久的纸那样被风一吹就摇摇欲坠。亚达巴沃莫名其妙的说。

　　“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亚达巴沃看着迪米乌哥斯，语气里流露出淡淡的悲伤，他站在夏天的光线里，却像是极东晒不暖的冰川，悲伤凶狠而霸道的从他的眼中灌进迪米乌哥斯的心里。

　　迪米乌哥斯怔住了，望着他，不明所以。

　　亚达巴沃低下头，下楼，望了眼客厅墙上的时钟。十二点三十。

　　他摸出手机，给潘多拉发信息。

　　【你在家里吗？】

　　【没呢。】

　　【我去接你。】

　　【诶？小迪知道我在哪？】

　　【是啊。】

　　【那好吧。谢谢小迪】

　　想来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全世界都在吵吵嚷嚷的，你却可以和另一个人铃声“叮咚”，一起分享昨夜梧桐嫩芽生在春风中。

　　亚达巴沃推开家门往外走——车祸，老奶奶扯着他扯东扯西的问路，道路重修堵塞，他一一的让过，直接往家不远的快餐店走。

　　隔着一条马路，站在快餐店门口的潘多拉就看见他了，远远的喊：“拜托，小迪来的太晚了吧？”

　　正喊着，就匆匆忙忙的跑过马路。亚达巴沃看着他。

　　时间终于到了。

　　卡车闪过，吞没了那个从来活蹦乱跳的身影。

　　

　　“吱——呲——”

　　

　　卡车刹车，摇摇晃晃的，潘多拉的身体在马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夏夜天空中的银河，那是一条不可跨越的时间之河。

　　这就是潘多拉最初的死亡景象吧。

　　笑容像是贴在墙上的纸轻轻落到地上，亚达巴沃面无表情起来，很难想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面无表情，像是那张脸上的生气随着笑容一起落到地上，像是死了。

　　他的身体，慢慢消失在这夏天的光线里。

　　

　　【5】

　　“啪——”

　　水杯跌到地上，碎裂开来。

　　迪米乌哥斯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虚空，还保持着抓着水杯的姿势，终于想起来了。

　　那样几百次，几千次的轮回。

　　最初的时候，潘多拉就这么车祸死掉了。

　　也不是没试过拯救，只是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潘多拉死亡的命运，想让潘多拉待在家里，却有老师要找潘多拉，支开老师，还有别人要强制带潘多拉出去；让潘多拉不过马路，他就会死在去游乐园的公交车上；干脆绑架潘多拉藏在家里，但那根本没有用，总会有各种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把潘多拉弄出去。

　　但迪米乌哥斯总会有下一次。

　　因为他们总会变成亚达巴沃，然后遇到下一个迪米乌哥斯。

　　而潘多拉死亡之时，就是亚达巴沃消失之日。

　　他，不，他们早就不抱希望了，只是想静静的陪着潘多拉罢了。

　　但他们都是他，他们虽然消失了，记忆却不断的叠加，现在，浩瀚的记忆全都涌进迪米乌哥斯的脑袋里。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们被他忙晕了而遗忘了的小时候。小学放学时，潘多拉总是会往往天望望地和他噼里啪啦的说一堆事，他那时候还不会总看着教科书敷衍潘多拉，他想起来潘多拉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那个轻松熊，他没有在意，那个小熊被他不知道塞在哪个角落里了………恐怕像是潘多拉那样，消失了，迪米乌哥斯再也找不到了。

　　为什么要送给他呢？为什么不把轻松熊留在架子上呢？那样，起码下一个领到它的人，会是个在乎它的人。

　　最后，定格在他记忆里的，是亚达巴沃留给他的，潘多拉的笑容，那么灿烂那么温柔，像是一轮骄阳，却灼伤了，压垮了迪米乌哥斯的神经。

　　想起来了吗？知道为什么潘多拉和你总有说不完的话了吗？知道为什么潘多拉总是小心翼翼的讯问你的意见了吗？知道潘多拉为什么有时靠的很近忽然又离得远远的了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无数个声音，怒吼着，狂笑着，战栗着，绝望着，重复着同样的话，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了锅，像是一百个人同时捶起了铁板，嘈杂的让迪米乌哥斯几欲昏厥。

　　头痛欲裂，呕吐难止。

　　几百个，几千个迪米乌哥斯的各种各样的记忆一刻不停的灌进他的脑子里，迪米乌哥斯干呕着，他撑着地，不住的摇头，也不知是想拒绝什么。却哭不出来，他的眼泪在这些迪米乌哥斯们的生命里早就耗干了，他跪在地上，只能发出像是野兽一般的，模糊的嘶嘶抽气声。

　　迪米乌哥斯终于变成了亚达巴沃。

　　

　　阳光晒的人头晕脑胀，迪米乌哥斯意识到了点什么——他，亚达巴沃慢慢抬起头，四周的行人没有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仿佛他一直在那里。

　　目光所及之处，潘多拉正躲在梧桐树的阴影下和什么人打电话，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但很快那笑意就变得稀薄起来，他低下头，还在努力维持着那脆弱的笑容，但他不会伪装，也不喜欢照镜子，不知道眼里的失望几乎要滴出来了。

　　“嗯，对不起，打扰了——但我………”

　　“嘟嘟嘟——”

　　潘多拉把手机捧在掌心，看了好半会儿，才收起手机塞进兜里，他站在树荫下，脸上一片空白。

　　亚达巴沃心里一窒，很快又被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情塞的满满的，那感情在他的血管里流动，堵塞他的喉咙和鼻腔，填满了名为亚达巴沃的这具身体。

　　

　　盛夏的的阳光摇摇晃晃的透过梧桐树叶，被蝉鸣拉的老长。

　　

　　

　　【END】